謝易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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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其「佔有」不如「暫有」：歡迎來到共享時代

1993 年，荷蘭通過了一項法案，規定若能證明一棟房屋已閒置超過一年，佔屋者只要在屋內放置一張桌子、一張椅子和一張床，顯示正在屋內居住，接著請警方到屋內登記，便可以合法擁有房屋的「使用權」，最長甚至可能獲准居住20年之久。

「所有權」就是一切嗎？

這條空屋佔領（squatting）的法規，或許會讓許多台灣人目瞪口呆，因為這完全打破我們對於「所有權」的一般理解，然而，空屋佔領的社會背景，我們應該都不陌生──原來，從 1970 年代開始，荷蘭大城市房價飛漲，在許多人無法負擔高昂房價而被迫露宿街頭的同時，卻有許多房舍與豪宅長期遭富有屋主閒置。這樣扭曲的住屋現象，讓「居住權」高於「所有權」的聲音在荷蘭逐漸沸騰，1980 年代，「佔屋」成了荷蘭社會上一股不可擋的運動潮流。

雖然空屋佔領的法規在 2010 年遭到當局廢止，但它反映了兩個在今日仍非常重要的概念：「所有權」與「使用權」的分立，以及社會如何經由「共享」達到更有效的資源利用。

（ACU是位在荷蘭烏德勒之的商店與文化中心，是荷蘭1970年代開始佔屋運動的代表性場域域之一，這裡曾做為電影院與咖啡廳使用，現在則是一間旅店。photo by Kattenkruid）

科技迎來共享經濟盛世

共享的概念其實存在於社會已久，小時候一人帶一書成立共用圖書館、搭鄰居的便車、或是台灣早期流行的標會等等，都是資源共享行為。如今隨著網路和雲端科技進步，智慧行動裝置與多元的支付工具，讓共享的概念，能夠進一步系統化、規模化地落實，「共享經濟」的時代於是翩然到來。

例如 Uber，讓「搭便車」這件事變得更方便而有系統（雖然因為法規之故，Uber在某些國家有如一般計程車）。又例如 2008 年Airbnb問世，讓全世界擁有閒置房屋或房間的人，能夠透過網路歡迎素未謀面的旅人成為家中客，賺取額外收入；而旅者也多了旅館以外的選擇，即使買不起度假別墅，只要付小額價格，也能短暫享有世界任何地方的在地居所。

簡言之，「讓私有資源更有效被利用，或者根本不須擁有私人資源」的共享理念，在21世紀，雨後春筍般地應用在各種領域。

除了共享的房間與汽車以外，我們還可以看到甲地租乙地還的共享單車（如台灣的Ubike）、閒置時就能上線出租的共享停車位（如台灣的USPACE）、喝完即還的共享咖啡杯（如英國的CupClub）、不花大錢就能穿戴精品的共享衣櫥（如台灣的Cloudset）、共享充電器（如中國的充電寶）……，甚至勞務（如Foodpanda、LalaMove）、技能（如共享社區廚師）、專業（共享醫療服務）、知識（如TED）與閒置資金（如台灣LnB信用市集）等，食衣住行育樂，沒有不能共享的。

共享模式顛覆了我們對於「所有權」的概念，取而代之的則是資源的「使用權」。在共享的世界裡，你不必擁有一輛一天只開一小時的汽車，不用整天帶著一個只會用到五分鐘的環保杯，更不需要請一位私廚；但是，共享的世界仍能讓你擁有你想要的，甚至可以獲得比在買斷「所有權」的世界中更美好的使用經驗。比如Uber派來的車時常比你願意購買的私有車等級更高、更新穎乾淨，而且免找停車位；Airbnb更是一座座免繳房貸、平時不需費心維護，又能隨喜好搬遷的度假小屋。在此同時，持有這些資源的人透過收費分享，也得到更多回饋，大大減少資源的閒置與浪費。

是收益，也是公益

不過，既然共享的初衷是極大化資源利用，便不一定要用「收費分享」推動。交換剩餘的資源，或者免費提供給需要的人，雖不會得到額外收益，也能讓物品得到更好的利用，創造無形價值。

新竹縣就有這樣一家「免費商店，共食廚房」，人們到此寄放自己用不到的物品，讓需要的人無償帶走，鼓勵愛物惜物。另外，他們也收集用不完的新鮮食材，定期舉辦共煮共食，熱鬧溫馨，參加的人可以捐出隨喜金額，或者以社區服務勞動代替，於是這個免費商店不只共享資源，更成了溫馨的社區營造據點。

是的，經濟上的收益雖能鼓勵共享的規模化，但共享不一定只為了創造經濟性的價值。回到一開始提到的空屋佔領，其實許多人佔領空屋不只是為了自己找個窩住進去，而是同時實踐公益。例如2014年在捷克布拉格，一群佔屋者將一座長期廢棄的醫院重新整理、改造，原本漸漸淪為治安死角的黑暗地帶搖身一變，成為明亮又有活力的社區。捷克政府雖一度依法驅逐佔屋者，卻因擋不住的民意潮流，最後讓佔屋者合法進駐，如今，原本廢棄殘破的醫院，成了充滿笑聲與樂聲，提供免費課程、工作坊與音樂會的藝文與社區活動中心。

（Squatted house in Amsterdam, 1980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