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.11.03文 | 陳冠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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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話 / 畫,打開家的想像 / 陳冠蓉

文 | 陳冠蓉

想像一個家計畫實踐者

想像一個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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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話 / 畫,打開家的想像 / 陳冠蓉

 

想家的種子,發芽

還記得短居倫敦時,在某個藝文空間拿到的一張明信片,上面印著 "What make a house a home?(是什麼原因使一個空間有家的氛圍)?"。那年 29 歲,隻身前往倫敦的我,把它貼在位於利物浦街車站(liverpool street st.)附近,位於磚造集合住宅頂樓的單人床雅房裡。在日子還過得下去的異國日常,在思鄉情緒持續作祟的狀態中,這句提問,很適合當作我的英倫都市研究主題。

 

由資源交換,開啟的想像計劃

開始執行「想像一個家」(Memos for my next home )計畫(註1),才有機會把「倫敦」與「後倫敦 」(Post-London)(註2)的日常居 / 遊經驗好好整理。

待在倫敦 234 天,一年不到,短暫停留於世界大城的日子裡,搬了兩次家,期間室友輪替,算算總共遇過 8 位室友,分別來自臺灣、香港、英國(印度裔)、巴西⋯⋯等。或許因為如此,從倫敦回返回臺北後,心理狀態還習慣著獨自飛往英倫時的冒險與變動,不穩定成了日常基調,一段寄居不斷換殼的生活就此展開,是在內湖的公寓內遷徙;在朋友出國駐村時住進她在中山捷運站的套房;與經營設計工作室的幾位朋友一同分租永康街頂樓加蓋的兩房居所,從台北返鄉,回到離開了十多年兒時與家人同住的家。那兩三年,就像是用旅行者的姿態在城市裡生活著,回想起來還真是一段略顯漂流的日子,卻讓我親身經歷居住的多樣組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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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「ㄍㄨㄢˋㄍㄨㄢˋ想像一個家」於竹圍工作室「社藝流」(註3)展場一景 / 竹圍工作室)

 

話 / 畫(註4),作為觀察城市生活型態的方法

想像一個家計畫,某部分可說是用自己的經驗,倔強地向父母親一代傳統的價值觀呼喊,嘿~這個世代的生活可能很多樣啊!誰說三十幾歲的生活,非得跟有血緣或姻親關係住在一起,才算是「成家」呢? 此外,在展覽的圖文集中,提到住在步登公寓、單人套房、頂樓加蓋的經驗,也呈現出台北城市住居型態的切片。

展覽後,又經過了六次公開交流工作坊,將聚焦於自身的經驗向外擴展,也開始踏出臺北,認識不同城市中,處於各個生命階段的人們,對於家的理想與需求。

2016. 06.05  話畫自家 I / 台北 竹圍工作室

2016. 06.09  話畫自家 II / 台北 寶藏巖國際藝術村 尖蚪咖啡 好友限定場

2016. 07.06  話畫理想家 / 台北 小柴屋

2016. 07.30  話畫理想家 / 台中 破屋

2016. 09.10  享,家 / 台中 即將拆遷前的建國市場 2 樓
2016. 10.09  話畫理想家 行動畢拉密 / 台中 東協廣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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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你來說,家的定義是什麼?居住在同一個地方多久,你才會稱之為定居?伴你成長的家,哪裏是你最喜歡的角落?在你的日常生活中,是否有什麼特定的物品或元素,能讓你感到安心滿足?

在工作坊中,將自己的好奇與疑惑拋出,與參與者對話,交流記憶裡的家、現在的家,以及在未來下一階段理想居住空間的想像。


理想的家,是記憶裡居住型態的排列組合

還記得竹圍工作室的第一場工作坊,參與的年輕的設計師友人,分享他理想的家,是個有著素白牆面,與幾乎無物的空間後,在座的黃瑞茂老師(註5)接著便問到,「為什麼你畫的陽台門口,要擺一台洗衣機?可以欣賞風景的陽台,洗衣機怎麼會放在門口,而不是有個洗衣房收納起來呢?是不是你現在住家,門口就有個洗衣機?」當下著實經驗到,我們的想像,總是會不小心露過去居住記憶的馬腳。理想的家,往往是我們記憶裡居住經驗的重組、刪去或再現。

策展人虹霏,說到她理想的家,是棟兩層樓有庭院的房舍,室內有著禪房,室外有玻璃屋,那是混合她旅行歐美時,住進當地人家裡的美好印象。第二場在寶藏巖的工作坊中,藝術家羅仕東,分享他的理想的家,是 2010 年在寶藏巖駐村時的創作「寶藏湯(註6)(treasurehill soup)」,記錄了居民、藝術家生活在一起的日常,也與他兒時居住在華光社區,鄰居間關係緊密的記憶呼應著。來台駐村的印尼藝術家 Anang Saptoto 分享他理想的家,就是現在在印尼的居所,一個由他親自設計的空間。他提到,兒時與祖父母同住的家,經營餐館,但因為通風不良,他到學校上學,身上總是帶著家中炒菜的氣味。因此有能力規劃住家時,他最重視的是空間的通風與採光,每個房間一定要有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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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藝術家 Anang Sapoto 分享他的家居平面配置圖與家居角落照片 / 林小嬉)


居住空間中鑲嵌的情感與夢想
 

每次的工作坊,在與不同專業者合作的經驗中,討論家的各式面向。與「PSYence 心‧空間」成員合作的「享,家」,當時的操作方式,第一部分由我主要詢問,維持平面圖話畫的模式對話,接著則是由心理師延續內容,請參與者透過選擇「說書人」桌遊卡片回答問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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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hoto credit: PSYence 心‧空間(註7)


心理師詢問的題目內容,則會隨每個人在第一部份分享,而略有差異,可能是什麼是自己認為家最重要的三個元素?分享對自我與成長家的印象,或者是比較在不同情境,獨處、在家人面前,及與伴侶相處的自我的差異?還有參與者收到的題目是,比對自己所失去,及所擁有的生活。印象很深刻的是,人們自然地隨著卡片中畫面的色彩、角色與動作等,將平面圖中未能顯現的家居情感層面顯現出來,故事也變得更為生動立體。還在唸高中的女孩,選的一張圖卡,是藍天中如飛翔的鳥兒般的白雲。原來她家中有道由她繪製揮灑的天花板與牆面,也顯現出父母給她充分發展創意的自由度。正唸建築所的「街區實驗室」 成員之一,選了張有著連續環繞緞帶的圖卡,說理想的家,是沒有清晰定義界線的所在,可能原本是書房,只要爬個幾階或是翻轉些東西,就可以轉換到另一個地方。也回憶起小時候三合院充滿符號與氣味的日子,有曬穀的埕、有豬寮、雞舍,過年放煙火、元宵節阿姨帶孩子把白蘿蔔做成提燈,說到希望未來理想的家,能如記憶裡的家一般,可以自由形變、探索五感。

 

年紀不是絕對,安居的念頭,才是想像一個家的必要

原本預期參與工作坊的對象,年紀範圍會是 20 幾歲、30 幾歲,將邁入所謂「穩定」人生階段的青年。實際的參與者,年紀則從 18 歲至 50 多歲。從與他們的對話中讓我發現,想像未來理想居住空間的能力,年紀不是絕對條件,生命所經歷過的變化與當下所處的心理狀態,是否需要開始於某地定居,才是有意識地想像、規劃一個空間的關鍵。

在竹圍工作室的那場工作坊,有一對 50 多歲的夫妻碰巧前來,進行中他們不像其他人一樣專注地在紙面上繪圖,妻子則熱情地不斷提問與分享,她說到他們夫妻長期居住在臺北市區一樓公寓,此外,在新北市郊區還有一間被樹群圍繞的房子。他們市區的家中,堆積儲藏了不同時期親友們贈送的物品,比如說保留在廚房著的喜餅包裝盒,那可是外甥結婚時的記憶,怎麼能丟呢!相較於妻子的健談,丈夫卻相當寡言,離開前,妻子將放置在丈夫面前的白紙取來,寫下「一位畫不出來的智者,他的心靈深處,房子不是重點,理想也不是很重要,只要與家人一起生活,就是生活著」。

在小柴屋的「話畫理想家」,有位年近 50 歲的在大學教社區發展的老師,準備充分地帶著電腦繪圖印出的空間的平面圖來參加。在臺北出生的她,因為從事農村發展工作,住過雲南,也在攻讀博士學位期間,在香港住了五年。因為家人都在臺北,9 年前,她才購入台北南港的小公寓,並親手規劃設計,施工完成後,她卻又回到雲南工作。今年2月,才又搬回臺北,在學校任教,她也要開始重新想像她未來在臺北的家。

同場工作坊中,也有一位 20 多歲,正在服替代役的男子,在美國長大,曾居住過紐約、西雅圖,回到臺灣後曾南北搬家多次,現在住在替代役的宿舍,假日偶爾會住在女友臺北的公寓。在工作坊最後分享理想的家時,他卻說希望先跳過不說。後來私下詢問,才知道他雖然也在紙上畫下了有著長廊空間的平面,參考印象是他紐約親戚家,但因為他自己想想,還不確定未來會在哪裡停留,也不能說畫下來的就是心目中理想的家。


城市做為眾人的家:都市裡的公共空間與活動

目標是開啟自我與社會對話的「想像一個家」,順著對不同城市區域的好奇,逐步發展成為一卡皮箱帶著走的遊牧擺攤形式。回到家鄉台中,擔任「街區實驗室」的一日店長,總共在台中舊城的三個類型不同的街區裡進行話/ 畫工作坊,也讓對於家的探尋,從私領域再度回到城市公共空間的想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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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hoto credit:街區實驗室(註8)


畫畫理想家成員,在停車場空地的1:1平面圖

臺中首場話畫工作坊,於一棟名為「破屋」的空間舉辦,空間因為即將要轉變身份,有了肆無忌憚揮灑的可能,活動文案宣告著「在破屋裡,讓家的想像重生」,將罐慣圖文集於留有敲除樓梯痕跡的牆面前重新呈現,也將話畫平面圖的尺度進一步延展,請參與者將紙上的理想空間,放大為1:1尺度,在破屋前的停車場空地,用白色膠帶、漆白了的二手傢俱代入日常空間感。

在即將拆遷前的「建國市場」二樓,參與「移動城堡」計劃,也跟著關注市場的社群(註9) ,認識落成於民國 61 年的市場空間,走進建國市場三樓、四樓過去人家的居所,聽見圍繞市場而生的故事。還有參與在東協廣場前設攤的「行動畢拉密」(註10) ,原本目標是搜集移動來臺灣的東南亞工作者的家居故事,卻也實際在人聲鼎沸的東協廣場前,感受到可以歡聚、交流的公共空間,對於日常居住在狹小空間的移工的重要性。再次思考城市作為不同背景、種族人們的家,該如何讓廣場、空地等空間成為更適合交流,讓美好活動發生的場域呢?


想像一個家,是為了迎接不同生命狀態,持續嘗試與調整的過程

回顧今年春天,開始進行「想像一個家」時,準備從臺中的家搬回到台北,重新尋覓住所的過程,發現自己無法再次適應如倫敦生活時,樂於與陌生人共用居所。也讓自己思考,究竟處在什麼樣的生命狀態,偏好遊牧的家(nomand house)?

對我自己而言,想像一個家,是自我探索,與觀察獨特個體生活型態的方法。從繪製平面圖的過程中,回顧曾經居住的公寓,發現那些自己喜愛的小細節,如床頭可以關燈的功能,有偶爾可以下廚的小廚房,辨認自己偏好的空間的模樣。在幾次工作坊對話裡,從不同參與者的分享中,感受到與他人某些生命經驗的似曾相似與連結。始於二度平面的紙上畫圖,也延伸出讓描述更為立體的繪畫與書寫方式,輔以立面圖、照片、具體的物件,或是就到空間中,感受等比例的體驗,甚至是用人像插畫描繪出家中最重視的人物。

你也仍在不同的城市漂流著嗎?
或者你已在世界的一隅找到停泊的港灣?
不論想像有多麼超現實都好。
試著練習,給自己一點時間思考沈澱你理想的生活與居住空間會是什麼樣子吧!


(註1)入選「Booboo筆記本–竹圍工作室願景交換計劃」種子( http://bambooculture.com/news/2596)後,透過與策展人、計劃導師對話,並規劃展覽時程,終於將縈繞的思緒化為可執行的計畫與作品。

註2)「後倫敦」(Post-London),一方面是指時間上的「後」,表示從倫敦回台灣之後。另一方面,也意指因為倫敦的旅居經驗,使自己價值觀與生活型態產生的轉變。

註3)竹圍工作室「社藝流」展覽,呈現工作室成立 21 周年成果回顧,並展出創辦人蕭麗虹老師,及六位Booboo計劃參與人分別對不同社會議題的關注作品。 http://bambooculture.com/news/2869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  (註4) 「話」,指得是分享與對話;「畫」,則是居住空間的平面圖繪製。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註5)黃瑞茂老師,淡江建築系專任副教授、淡水社區工作室主持人,也是竹圍工作室 Booboo 計劃外聘的指導老師之一。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 (註6)寶藏湯,藝術家羅仕東的用 soup 微網誌放駐村期間蒐集的話語,名子也沒特別想就打上了treasurehill出乎意料的是,竟然在網誌標題顯示 "treasurehill's soup" http://treasurehill.soup.io/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註7)「PSYence 心•空間」:由臨床心理師組成,目標是透過資訊分享與活動,讓心理學走入日常。 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psyence.tw/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註8)「街區實驗室」,由臺灣各地建築系所學生組成,提出街區再造計畫,連結臺中市中區既有的社群資源,集結群眾對於城市想像的提案,盤點並執行閒置空間改造的行動。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Siacuu722/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註9)關注舊臺中建國市場的社群如:「看見建國市場」 www.facebook.com/groups/183614438706648,以及「建國的前半生」 goo.gl/qBWm2w,主要透過影像故事、展覽與導覽活動,記錄市場居民生活。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註10)「行動畢拉密(pyramid)」,首場主要由台灣好青年基金會、1095 文史工作室與街區實驗室合作,邀請中區在地團隊如大墩城聲等參與的計畫,藉由行動圖書館、行動卡拉 OK 等,在假日移工群聚的臺中東協廣場(原第一廣場),為臺中移工提供行動聚會場所。